#专栏 | 群山环绕·许愿·“我要再回来”

从南池（Namche Bazaar）到汤坡崎（Tengboche）的段路上，太阳十分猛烈，晒得我双颊发疼。

高海拔呼吸时的溺水感越发强烈，我艰难地在这段满是阶梯的路上一步步往上。风吹过时，身旁大片的杜松和冷杉被吹得唰唰作响，我的后脑勺也被风吹得隐隐作痛。让路驮牛的时候，是停下来喘气的借口。那铃铛浑厚的当当响声，比什么都悦耳。

旅游旺季里，路途上都是人。他们说，走到垭口人就少了。大部分人在珠峰大本营后就返回。在这段路上，已经能遥望珠穆朗玛峰和洛子峰。全世界超过8000m的14座高峰，有8座就在尼泊尔境内。而终于，我亲眼见到了那个一路追寻而来的高山。

顶着徒步身体疲惫和被风吹得昏沉的脑袋，走进了汤坡崎寺，在僧人的诵经声中，围坐在旁的徒步者都陷在了自己思绪中。而我在身体不适的状态里，整个人显得有些浮躁。

尼泊尔的山，真野。用着各种方式在考验踏上这土地的人：“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？”

慢，像树懒一样慢。

抵达汤坡崎开始，弯腰绑鞋带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我喘得像刚跑完百米冲刺。隔天从汤坡崎到丁伯崎（Dingboche）进入了海拔四千米。

记得出发前朋友反复叮嘱——慢，高海拔地区做什么都要“慢”。

因为不小心着凉，后脑勺隐隐抽痛，提醒自己凡事慢——好像开了0.5倍速一样。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的心率，像保护着易碎品一样。随着海拔的上升，心率从一开始可以达到160，慢慢降到150，到后来的140，无法提高一点了。

走过了杜松林，路上的景色逐渐改变，走进入了高山荒原，走在山腰小径，大风哗哗吹过只有矮灌木丛的山谷，天空飘下了小雪。最后来到丁伯崎这座处在四千米、被六千米以上的高山环绕的高海拔谷地村庄。那是我接下来要待上四天的地方。

除了一天的高海拔适应日，还有的就是必须多待两天等我的徒步搭子完成岛峰（Island Peak）攀登。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在一日攀升接近两千米，同时觉得连装备都没有搞清楚，仅仅是凭血气之勇，早早地决定放弃了。

“我要再回来。”

适应日必须上攀到海拔4700m再回到4400m的镇上，“上攀然后下降”（climb high, sleep low）是一种经典且有效的高海拔适应策略。

山路并不难走，但缺氧让徒步举步艰辛，努力维持深长的呼吸。前一天稍不注意就被晒伤了，鼻头通红掉皮，像个滑稽小丑的模样。

经过叠石堆，我捡起一颗石头，放在叠石之上。

向导Sanjay说：“许个愿。”

“我要再回来。”叠上去的瞬间，脑中只闪过这个愿望。徒步才开始呢，我怎么就想着要再回来了。关于石头，西班牙朝圣之路上，在铁十字架放下的石头是“交托”，一年多前我在那里放下了两颗石头，但现在我没有什么好放下的了。如果上次追求的是终点，这次是一切的起点。

不用赶路的日子，每天只是在山里稍微走一小段路，在山谷中坐着发呆。

“这些山你见过这么多次，会厌倦吗？”这话还没有问出口，Sanjay就脱口说出：“这些山好震撼。”

“你的国家有这么漂亮的山，真的好幸福。”

“那找一个尼泊尔人结婚留下来吧。”

我笑而不语。

回到温暖的

山屋，天上就飘下了雪。

专栏作者 -

文字 & 照片：陈楚贤

编辑：刘珮恩